江西人最后悔的事之一可能就是沒有將北大和清華留在省。上世紀70年代，由于中蘇關系的變化，北京的高校紛紛南遷，江西恰好接收了北大、清華和人大。當時可以說是“兩王帶一炸”，其中北大甚至在江西招收了400多名工農兵學生。然而，由于江西對接收這些高校的意愿不強烈，加上中蘇關系的緩和，兩年后這三所大學紛紛撤離，回到了北京。與此同時，中科大卻留在了合，為合招商引資的一張“金字招牌”。與合相比，江西只剩下南昌大學一獨苗留在了211陣營中，而且只能眼看著合接連拿下科大訊飛、京東方和蔚來等明星公司，為了比肩上海張江和深圳的“風投之城”，江西似乎只能心生羨慕。

在2010年之前，南昌和合于同一起跑線上。然而，自那以后，兩地的差距越來越大。到了2020年，合已經進了“萬億GDP俱樂部”，而南昌的GDP幾乎只有合的一半。作為江西省會，南昌的經濟走勢也是整個省份的影，其中蘊含著許多令人憾的故事。本文試圖回答三個問題：1. 江西傳統的優勢產業是什麼？2. 為什麼江西總是與發展熱點肩而過？3. 江西能否抓住下一個發展機遇？

一個地方要發展經濟，必然要基于自的資源稟賦來發展優勢產業，并扶持行業的龍頭企業。江西的兩大傳統優勢產業分別是航空和中藥。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新中國第一架飛機就誕生在南昌飛機廠（現在的“洪都航空”）。然而，與波音等民航飛機制造商不同，南昌飛機廠主要生產教練機和一些軍工產品，2020年的收也僅有50億元，相當于7架波音737 Max的價格。江西還有一家航空企業是中航工業旗下的昌河飛機，它主要生產直升機。這兩家公司以及南昌航空航天大學基本上構了江西航空制造業的基礎。江西在國產大飛機C919的機制造任務中承擔了四分之一，并負責一部分試飛業務。2017年，江西航空產業產值達到了740億元，2019年突破了1000億元，年均復合增長率為20%。然而，與汽車產業有強大拉作用的上下游產業鏈不同，江西的航空制造業主要面向國防和通航領域，產量不大。在C919實現大規模付之前，很難出現發式增長。

位于江西中部的樟樹市是中國“四大藥都”之一，中藥產業也為江西想要重點打造的金字招牌。然而，在過去的十年里，中藥產業在全國于多點開花的狀態。北方有東阿阿膠，東邊有片仔癀，西邊有云南白藥，南邊有板藍。相比之下，江西中藥產業的收增長并不明顯，2019年僅為506億元。2020年，江西在全國前20位的中藥企業中，只有三家公司，與十年前相比沒有太大變化，排名最靠前的是排名第13位的青峰藥業。總的來說，航空制造業雖然技門檻高，但不像汽車工業一樣有那麼強的輻作用。中藥行業則面臨著激烈的國競爭。對于江西來說，想要在與其他省市的競爭中穎而出，必須找到新的發展領域。

在江西中部的新余市，曾誕生過江西省第一家赴上市公司，也出現過一位叱咤風云的江西首富，這與伏產業息息相關。2004年，德國更新了《可再生能源法》，強制伏發電并網，并且給予為期20年的補。江西人彭小峰嗅到了商機，于是在2005年在新余立了賽維LDK。為了吸引賽維落戶，新余政府東拼西湊給彭小峰湊了2億元。彭小峰也沒有辜負領導的期，在兩年的時間里，賽維為了亞洲最大的硅片廠商，并在國融資4.69億元，創下歷史紀錄。一個月后，賽維就將2億元連本帶息如數還給了新余市政府，新余也為了江西GDP增長最快的城市，一度被稱為“世界伏之都”。伏產業當時被認為是一個“完產業”。一方面，它屬于新能源行業，是朝產業，有著巨大的增長空間，并得到政策的大力支持。其次，伏產業鏈條長，從上游的硅料到中間環節的硅片、電池片和組件，再到下游的電站，能夠創造大量的稅收和就業機會。此外，當時絕大多數伏產品都是出口到海外，有較高的附加值，不僅能夠創匯，還能打造國際化的形象。為了發展伏產業，江西政府提供了土地、貸款和稅收等優惠政策，甚至創造了條件。為了彌補高端人才匱乏的短板，南昌大學還專門設立了太能伏學院。伏產業也為了江西省的新興支柱產業，并涌現出一批有潛力的企業。然而，在伏產業的發展過程中，由于一些外部因素的影響，希最終落空。目前，江西省僅剩下“晶科”一家大型伏企業。

2016年，VR浪席卷全球，索尼推出的PlayStation VR和Facebook的Oculus Rift作為消費級VR的開山之作，在全球市場上展開了激烈的競爭。這場戰火蔓延到中國，二級市場充滿熱，一級市場的融資不斷增加，江西也開始了自己的VR規劃。作為傳統的學大省，江西僅上饒一地每年加工的學鏡片數量就超過10億片，生產了全國約65%的鏡片，并且是中國第一家學制造上市企業“凰學”的總部所在地。看似風的學行業實際上并不是一個賺錢的生意。在生產流水線上，每磨一張鏡片，工廠的利潤僅有幾甚至幾分。作為江西最大的學企業，凰學的市值僅有38億元。與之相比，搞安防的海康威視市值超過6000億元，搞鏡頭的舜宇市值超過2400億元港幣，凰學位于學產業鏈的最底端。VR的興起為江西帶來了希。據估計，一部售價200元的VR設備中，鏡頭與屏幕組的顯示設備是僅次于芯片的第二大本來源。江西看到了其中的機遇，希從學大省轉型為VR強省。為了讓老產業煥發新活力，江西決定押注VR。2016年，南昌市先后投了10億元的天使創投基金和100億元的產業投資基金。南昌市還建了國第一個VR產業基地，并劃出了一個9萬平方米的VR產業基地，引進了微、阿里和華為等企業。此外，還有3glasses、ODG、網龍等100多家件企業駐。政府提供了資金、土地和政策支持，引進了一些學大廠，江西似乎離VR的發只差一步之遙。然而，江西卻遲遲沒有邁出這一步，至今已經過去了5年。雖然上對VR產業的宣傳聲勢浩大，但實際況非常嚴峻。2016年全球VR頭顯的銷量只有291萬臺。低迷的銷售數據背后，是技上的難題，如芯片能的落后、畫質不高、屏幕技不夠先進等問題。VR產業的發展涉及到芯片、通訊、電、容、游戲、影視和人工智能等近十大配套產業鏈的發展。技上的難點讓資本開始對VR而卻步。2016年和2017年，融資并購數量和金額都大幅下降，整個產業一片沉寂。直到最近一兩年才出現了一些復蘇跡象。所以，說江西沒有好的產業并不準確，但有時候，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

除了航空、中藥和VR產業之外，江西的汽車產業也是一個有潛力的領域。江鈴是江西的汽車制造業的獨苗。1995年，江鈴引福特作為東，并在1997年推出了第一款中外合資開發的商用車——全順。在外資的幫助下，江鈴從一家瀕臨破產的公司發展為一家年營收超過300億元的汽車制造商。在中國車市進負增長時代之前，江鈴的收一直保持良好的增長，并推出了像“馭勝”這樣的小款車型。然而，隨著車市進存量競爭時代，江鈴的競爭力不足問題也逐漸暴出來。2017年，江鈴的收為313億元，之后連續兩年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江鈴是江西汽車產業的獨苗，雖然在商用車領域取得了一些績，但在乘用車領域積累不夠深，并面臨著長城、吉利、長安和奇瑞等自主品牌的競爭，錯過了私家車市場的黃金時代。然而，在新能源時代，江西人終于迎來了一次“換道超車”的機會。電車的兩個核心零部件是電機和電池，電機需要使用稀土，而電池則使用鋰。恰好，江西是中國稀土和鋰礦資源最富的地方，宜春甚至被稱為“亞洲鋰都”，備一定的資源優勢。再加上江鈴多年來打下的基礎，江西為了進軍新能源汽車產業的有力支撐。從2015年開始，上饒、九江、贛州、南昌、宜春等地引進了18個新能源汽車項目，包括昌河新能源、漢騰、馳、綠馳、合眾、昶洧和國機智駿等。盡管這些公司目前要麼銷聲匿跡，要麼在市場上沒有取得太大的突破，但江西仍然出現了兩家頭部供應商，即贛鋒鋰業和孚能科技。贛鋒鋰業為了中國最大的鋰礦廠商，孚能科技引了戴姆勒奔馳的投資，在力電池領域占據了一席之地。

評價一個地方的產業政策，用“豪賭”來概括無疑是太過暴的。選擇產業、公司和時機都考驗著一方領導者的戰略定力和勇氣。在這個過程中，甚至還存在一些運氣的分。去年，合投資70億元引進蔚來時，恰好趕上新能源汽車的發前夜。所以，把南昌和江西作為一個負面例子顯然是不合適的。無論是在VR、國產大飛機還是新能源汽車產業中，江西的故事仍在繼續，還沒有到下結論的時候。別說江西不努力，有時候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